Ｓｅｃｒｅｔ　Ｓｐａｃｅ

將近深夜一點，
剛喝完一杯蘋果西打加紅酒的十比一調酒，
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
卻在看完朋友的一篇文章之後，
突然起意找了孫燕姿的〈相信〉來聽。

在音樂中瞬間想起重考大學的那段日子，
我是如何在補習班大樓的天井邊旁若無人地低迴吟唱，
如何在宿舍的小浴室裡渾然忘我地開個人演唱會，
如何在廁所外的陽台上極目四望地縱聲高歌。

中文英文日文都唱，自己的歌也唱，
我開始學唱的第一首日文歌就是在那時候硬背下來的吧。
還記得我把歌詞對照著羅馬拼音抄寫在劃卡用的答案紙背後，
一首一張，
反覆聽歌確認每一句的發音，
應該有學了十來首，現在腦袋中大概只剩下三四首了吧。
即使不懂歌詞的意思，還是唱得很自得其樂。

那時候的所有回憶漸漸浮現。

熟人與不熟人的面孔，
龍飛鳳舞的黑板，
有著舒適座椅的教室，
我那總是蓋著一張塑膠桌墊的桌面，
坐在我隔壁的高中學姊，
有三張上下舖的宿舍寢室，
左邊緊貼著一張床的小書桌，
第一次吃到的加熱滷味是室友餵我的小香腸，
每一次的新歌發表會聽眾都是室友們，
拿著我從家裡印來的歌詞跟室友們一同隨口清唱，
跟有緣陌生人交流金學的A4計算紙，
同班男同學的微笑，
擺在教室外地板上的便當，
留著長直髮的班導，
每天早上都要去樓下報到的早餐車，
在滿天暮色裡走向一中街買晚餐，
貼在教室後面的排行榜，
那個總是第一名的一中男同學，
坐在寢室外的地板上讀著考上師大音樂系的高中同學的來信，
背靠著寢室外的牆壁一句一句哼出自己的歌，
假日跟室友常去吃的二口炒麵，
室友暗戀的全家店員，
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妻夫木太太，
總是想先偷溜回去洗澡的夜自習，
在教室外發送補給品給我的爹爹媽咪，
在櫃檯前哽咽的媽咪還有拿分數跟班主任講價的爹爹。

我怎麼好像想不起來我「苦讀」的畫面？
真的，想不起來。
我不太像是忘性堅強的人種，
但真的沒啥印象了。

好吧，勉強要說的話，就是那兩本背到不想再背的狄克森片語，
嗯我還記得在上面畫的重點的樣子。

我反而還可以記得每位室友的臉，甚至聲音，
倒是名字卻記不太全。

是否，我能夠記得的這些那些，都只是因為一種感覺？
精確的資料數據反倒不那麼在意了。
我想，名詞跟數字是容易忘記的，
但感覺卻是融在記憶裡，一絲一絲地提取之後還是可以拼湊出完整的影像。

就像我仍能感覺到那匆促牽住我的手，
就像我仍能感覺到那一刻的癡傻與悸動。